是强奸还是通奸？清朝法官这样断

本网讯（原创:东方法眼网） “大清第一清官”于成龙任县令时，曾审理过一起“强奸”案，该案的基本情况是：在于成龙任县令的县城中，有个叫桂宝的女子与对门开绸缎铺的孙和顺通奸。对二人通奸一事，桂宝的父亲佯作不知，因为，孙和顺每月补贴桂宝二十贯钱。一年以后，桂宝生下一个小孩，孙和顺仅看过桂宝一次，就不闻不问。对此，桂宝感到十分委屈，一纸诉状将孙和顺告上县衙，理由是孙和顺强奸她。

在司法实践中强奸与通奸极难区分，原因是通奸案件现场具有封闭性，缺少证人证言，在证据上是“一对一”。无论相信哪一方，都缺少证据。但于成龙细阅诉状，指出案件中的四个疑点：

一是，原告如果是去年五月份被强奸，何以直至生下婴儿后才告发被告？即使原告为保全颜面，也应告知父母。

二是，按照经验法则，只有男欢女爱，才能怀孕，由此推定原告怀孕生子并不是被告强奸所致。[从司法实践看，怀孕并不需要男欢女爱。有许多强奸案件中的被害人都因奸致孕，于成龙将“男欢女爱”作为怀孕的条件是经不住实践的推敲，由此看来清官廉吏也有存在知识不足的时候。] 

三是，即使原告父母不知道原告被强奸，但原告怀孕后，在体形上一定会有所变化。原告父母与原告生活在一起，他们不可能不知原告的体形变化。

四是，退一步讲，即使原告父母不知道原告的体形变化，原告自己也应该知道。自己知道，为什么又不对别人讲。难道一定要等到产下婴儿，才向父母言及此事。原告父母知道她产下婴儿后，为什么没有及时向县衙告发。

通过四个疑点，于成龙推定桂宝与孙和顺的关系根本不是强奸而是通奸。再结合原告在诉状中提到的“且一身无靠，乡党父母不齿等语。并言孙和顺尚未有室，真堪作正”等内容，于成龙推定原告起诉的目的并不是要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责任，而是要借助公权力强迫被告人“始乱终成”，娶她为妻。

于成龙认为恋爱、结婚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，没有必要借助国家权力压迫被告人。理由是：“汝等望衡对宇，朝夕相处，独不能一语乎？况来禀中又有产子后，孙和顺只来一次语，更可见孙和顺未尝绝汝，且汝父母果不再认汝为女者，何以竟对此绝无一言？即孙和顺来汝家望汝，汝父母何以不发一言？”于成龙在判牍中进一步指出：“此案关系重大，如率尔批准，不唯于孙和顺不利，即于汝亦在有害。”诬告强奸是重罪，诬告之人必将受到法律严惩。

在严肃批评原告的错误后，于成龙进一步指出解决本案的最佳方法：“今为尔计，唯有赶向孙和顺订定婚姻，一以保今后之名节，一以全幼孩之性命。孙和顺至今尚来探汝，当不致绝无天理，坐视尔母子双双以死也。况尔果一死，尔父母亦未必放其安然以去。是以孙和顺纵不惧天刑，亦必畏人祸，决不至与汝决绝也。”

在本案中，于成龙根据经验法则，推定孙和顺与桂宝是通奸而不是强奸。在事实清楚的基础上，于成龙严肃地指出原告诬告的错误，促使原告主动向被告寻求和解。如此处理案件，不仅保全了婴儿的生命，而且保全了桂宝的名节，减少了社会矛盾，实现诉讼和谐。于成龙凭借高超的审判技巧，实现了孔子所追求的：“听讼，吾犹人也，必使无讼乎”。无论从于成龙判牍认定案件事实的方法看，还是从判牍的逻辑与说理看，以及判牍中所体现的人文精神看，都称得上是一篇绝妙判词。

附：于成龙判牍的原文

“细阅来禀，甚有可疑。尔既于去岁五月内被对门任绸肆之孙和顺强奸，何不即行报官请究，而迟至今日。即为保全颜面计，不愿申张，然尔必告知父母，尔父母又何以绝无一言。然尔自被强奸后，与孙和顺仍朝夕相见，是否有何种表示？

且孙和顺既敢强奸于当初，又何不以续奸于事后，此可疑者一；汝自去年五月被奸后，何以即有身孕，虽不可知，然大体言之，似有不类。盖据传说，必男女相欢洽，而后始能成孕。此其可疑者二；汝父母即不知尔有被人强奸情事，则尔自有身孕后，腹渐渐便便，尔父母何以绝未瞥见，纵如来禀所言，天气渐冷，衣服渐多，父母之不注意，然无论衣服回到若干，而一至七个月后，绝呈异相。尔父母或不知之，尔母万无亦不知之理。此可疑者三也；即退一步言，尔父母均未留意，尔自身此亦不知矣。知之何以又隐忍不言，必待临盆后，而始向父母言及，并未投状请究呼？此可疑者四；且一身无靠，乡党父母不齿等语。并言孙和顺尚未有室，真堪作正，是显见欲本县作伐，勒令孙和顺始乱终成之意。

然此正不烦本县为也，汝等望衡对宇，朝夕相处，独不能一语乎？况来禀中又有产子后，孙和顺只来一次语，是更可见孙和顺未尝绝汝，且汝父母果不再认汝为女者，何以竟对此绝无一言？即孙和顺来汝家望汝，汝父母亦以不发一言？本县阅牍至此，愈觉此中有不可究诘者在。此案关系重大，如率尔批准，不唯于孙和顺不利，即于汝亦在有害。且本县反复深思，绝不信尔之受孕出于强奸。即带有强意，至多为强合和成，决非纯粹强奸。甚不信汝与孙和顺，一奸而后，以后竟从未再行相娶。本县仁厚为慎，今为尔计，惟有赶向孙和顺订定婚姻，一以保今后之名节，一以全幼孩之性命。孙和顺至今尚来探汝，当不致绝无天理，坐视尔母子双双以死也。况尔果一死，尔父母亦未必放其安然以去。是以孙和顺纵不惧天刑，亦必畏人祸，决不至与汝决绝也。

总之，今尔投禀，实为多事，诬循规蹈矩告强奸，更为谎谬。尔知强奸者犯何罪呼？诬告强奸者又犯何罪呼？尔速收尔妄念，依本县训谕，或即抄录本县此批，与孙和顺商议，要彼始乱终成，庶尚可挽回，不致堕落到底。若必欲诬告强奸，妄冀非分，则本县不难提集人证，切实审断恐尔不物占不到便宜，抑且受重戾也。着此知照，此批。”